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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人舒國治去趟碑谷 (Monument Valley,註一) 為的是一睹西部片經典絕景,而我來到小大角 (Little Bighorn) 也與電影有關。

利用觀看烏鴉族慶典 (Crow Fair) 開幕式前的空檔我來到距離烏鴉郡 (Crow Agency) 不遠的小大角古戰場國家紀念碑 (Little Bighorn Battlefield National Monument)。小大角之役號稱「卡士達的最後據點 (Custer’s Last Stand)」,而卡士達將軍在我幼年時期的心目中可是個大英雄。

電影中,卡士達將軍率領美國第七騎兵隊對抗排山倒海的紅蕃,在淒厲的衝鋒號聲激勵下,騎兵們奮勇地衝入敵陣,光榮地戰死在沙場。如果說電影是生活的一種反映,一種態度,那麼早期許多好萊塢電影都是這樣地描述這號傳奇人物,讓世人深受感動。


卡士達將軍General Custer, 翻拍自導覽小冊。

世人受好萊塢電影的影響甚大,西部片裡白人與紅人永遠衝突對立,而紅人都只是會剝頭皮的野蠻人。“The only good Indian is a dead Indian.”這種想法長久以來一直深植人心,總認為紅蕃都是壞人。千真萬確,我小的時候,我就是這麼認為。但是,到了60年代之後,事情才開始有了轉變。許多有良心的知識份子,像亞瑟.潘 (Author Penn) 之流的作家、導演等,開始質疑美國政府當年的作為,逐漸勇於面對這一段長達150年一直被扭曲的歷史。透過這些人的呼籲,世人對印地安文化,及印地安戰爭的始末才有了較正確的認識,好萊塢也透過電影,如《太陽盟(A Man Called Horse),1970》和《小巨人(Little Big Man),1970》,還有再稍晚一點的《與狼共舞(Dance With Wolves),1990》開始對種族之間的議題作了反省和修正。這三部電影都有共通的企圖:都想去除白人的優越感,試圖站在一個較中立的立場來看白人與紅人之間的關係,並願意誠實地回顧那一段不幸的歷史。三者都藉著一個被印地安人接納的白人,從與印地安人一起生活之中重新認識原住民文化,也藉機提醒世人當年的白人是多麼的自私自利和不仁不義。


「與狼共舞」的電影河海報。

導演亞瑟.潘一向善於用輕鬆的手法挑戰嚴肅的主題,在電影《小巨人》中他所刻劃的一個小人物Jack Crabb(達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 是個從小被夏安族(Cheyenne)收養的白人,自幼孤苦零丁,受盡命運捉弄的小矮子。長大後沒幹過什麼有出息的事卻目賭美國騎兵隊無情地摧毀他的村子,屠殺視他如親人的族人。從此,這位小矮子處心積慮想找機會向卡士達討回這筆血債。最後他混進卡士達將軍的陣營裡擔任一名斥候,卻苦無機會暗殺他。在卡士達決定突襲小大角印地安人營地的前夕,他的機會到了。卡士達生性魯莽、多疑、且剛愎自用,Jack十分清楚卡士達不但不會接受他的建議,甚至還會反其道而行。如此洞悉卡士達的個性,Jack一步一步設計卡士達踏入死亡的陷井。這是由亞瑟潘所詮釋的這場戰役,也首次告訴世人印地安人比白人更懂得和大自然相處,更懂得尊重周遭的生命。這部電影當時引起極大的震撼和迴響。

當然,Jack Crabb是個虛構的人物,但戰爭卻是真實。整個事件的導火線又是因為原本蘇族與夏安族居住的土地上發現了金礦,美國政府下令要所有的印地安人移走,把土地讓出來。並要求在1876年1月31日以前離開,否則就要採取軍事行動強行驅離。那時候有一位新起的蘇族領袖“坐牛(Sitting Bull)酋長”陸續集結附近的蘇族與夏安族印地安戰士,成了一股勢力,準備捍衛自己的土地。驍勇善戰的夏安族“瘋馬(Crazy Horse)酋長”也投靠到他的陣營來。

坐牛酋長Sitting Bull, 翻拍自導覽小冊。


瘋馬酋長 Crazy Horse, 翻拍自導覽小冊。



騎在馬背上英姿煥發的瘋馬酋長雕像,位在南達科塔州Custer鎮,已完成的頭部有26公尺高,預計完工後將會是195公尺長,172公尺高的巨大石雕。

1876年6月25日凌晨,卡士達將軍來到小大角河附近,將所率領的第七騎兵隊近600名士兵分成好幾股縱隊,從不同的方向作包圍之勢,打算突擊棲息在河谷裡的印地安營地,想把全部的男女老幼一次殺個精光。然而,卡士達將軍是一位衝動、好大喜功的軍人,他輕忽當前的局勢,甚至聽不進印地安斥候給他的警告:印地安人太多太多,多過士兵的子彈(“…More Indians than soldiers have bullets…”),以致於他和由他直接指揮的中央縱隊的225名騎兵陷入5000名印地安戰士的包圍,而距離最近的縱隊也被困在幾哩外的山坡上自身難保。結果,卡士達和225名部屬全數被殲滅。戰勝的印地安人知道隨之而來的可能是白人更嚴厲的報復,於是戰事一結束,立即拔營,分頭逃竄。卡士達的那個縱隊到底是怎麼被殲滅的,由於沒有留下活口,而其他人的證辭也零星瑣碎。在世人不太清楚戰事發生的過程之時,美國政府與好萊塢剛好利用這一段空白,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大英雄。

近幾年,一再地由考古學家從當年屍體被發現的位置,散落的步槍彈匣、彈殼等的地點,以及重新檢驗當年留下來的證辭,逐步考證。有足夠的證據顯示這支部隊,除了在人數上過於懸殊之外,當時騎兵所用的卡賓槍其火力和射程也遠不如印地安戰士所持的來福槍。在強大火力的包圍下,士兵只有就地槍殺自己的座騎當作胸牆,人藏身於其後,躲避來自四面八方的子彈。自始至終卡士達都無法形成一個有效、有組織的防線。這些,完全打破了長久以來好萊塢式浪漫的想像,跟本沒有騎著戰馬的印地安人不斷地繞著騎兵隊所圈成的防線圍攻射擊,最後雙方還進行殘酷的刺刀和戰斧的肉博戰;更沒有卡士達英雄般地高舉著戰刀奮勇地向印地安集結的地方衝鋒。知道這真相後其失望雖然還不致於像小時候知道聖誕老人原來是虛構,禮物全只是父母安排的那種程度,但,畢竟,要自心中捏掉一個英雄偶像還是相當的遺憾和傷感。

註一:碑谷 Monument Valley,位於亞利桑那州東北部,緊鄰猶他州邊境,屬於納瓦荷印第安保留區 (Navajo Reservation)。


大小角戰役的油畫-1。


大小角戰役的油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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