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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慶典的開幕式訂在8月17日,原以為活動是從中午一點就展開,所以早早就趕到烏鴉郡。來蒙大拿之前,知道該年正好有一團從新竹縣清泉鄉桃山國小的原住民小朋友應蒙大拿旅遊局的邀請將在開幕典禮中表演,我們希望能為他們加油所以特別慎重其事地提早到達。我計劃先找到這次大會負責接待的聯絡人卡爾文 (Calvin Walks Over Ice, Crow),他的印地安本名叫「走在冰上」,希望從他身上先了解整個慶典進行的過程和場地的安排。


烏鴉族印地安人保留區的首府烏鴉郡 (Crow Agency)。

沒想到,當我們一踏進大會營地的時候,即被眼前的景觀嚇得目瞪口呆:數平方公里大的營地竟散佈著上千頂一個式樣的印地安帳篷 (Indian Teepees),放眼望去無止無盡,到那去找一位名叫「走在冰上」的印地安人?


在慶典期間烏鴉郡被稱作Teepee Capital,藉以表示此時此地帳篷雲集之盛況。


傳統的印地安帳篷叫Teepee,是個漂亮的產物,有很好的通風和確保隱私的設計。(by Ken)

我到處問人:「卡爾文.走在冰上」這個人在那裡?大家看我是個外國人都很熱心的回應我,但困難之處就在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原來此時此地,只要有一點容身之地便立刻會有人擺上一頂帳篷,密密麻麻,一條單行道彎轉迴旋於各個聚落之間。沒有馬路標示也沒有帳篷編號,因此,平常指路、找路的方法在此地根本行不通,因為少了「參考點」。沒有參考點就無法明確說出一頂帳篷的座標。憑著一連串模糊的方向指示,我開著車到處東繞西繞,越繞越迷糊。沒辦法,在一名印地安婦人的慫恿下花5塊美金買下一本大會簡介,只因為上面有一張會場簡圖,賣我的婦人還特地用原子筆標出她認為卡爾文帳篷可能座落的地點。結果依舊不管用,同一座小圓環,不知為何竟莫明其妙地來回走上好幾次,有一次不小心還糊里糊塗地開出了營地外,大吃一驚,又再急急忙忙調頭重回迷魂陣。若從空中俯視,再加一點想像力,用默片快轉的方式,這輛車在千頂帳篷中到處亂竄像極了一隻失掉腦袋的蒼蠅。豈不好笑?但當時的我就是如此狼狽。

印地安人相信生命生生不息就像一個圓滿的圓,無始、無終,分不出那裡是起點,也不知何處是終點。圓是印地安人神聖的標誌,於是Powwow Dance 的表演場地通常也是圓形。這個表演場地在整個營地的正中央,而四周千頂帳篷如眾星拱月一般環繞著它。事前,場地必先經過祈福、淨化,如廟堂般的聖潔。四個入口設計在羅盤上的四個方位,舞者通常會自東口入場,而大會司儀的台子則位在西口上,主觀眾席也在西側看台。圓形會場的周邊用木頭搭蓋一圈有遮篷的看台,供鼓者、歌者、舞者或觀眾休息之用。再外一圈則是成群的攤販,賣些印地安手工藝品、紀念品、和各式食物,空氣中彌漫著各式油炸麵包的奶油香味,是一場為期數天的嘉年華。


夕陽餘輝下,一位美麗的舞者。


舞者身上繁複的裝飾,如腰帶、綴滿鹿牙的衣服、及左手挽著的彩巾。


婦女腳上的平底鞋,鞋面上綴滿珠珠,手工異常精緻。

傍晚時分,來自四面八方的人群逐漸往看台聚集。走來許多盛裝的男女,一看就知他們都是今晚的舞者,立刻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女生們長而直的黑髮紮出兩條髮辮,額頭箍上美麗的髮帶,有的還會在腦後插上一支老鷹羽毛;身上的服裝豔麗,不是大紅就是大綠,有趣的是衣服上都綴滿美洲鹿的牙齒(elk tooth);除了腰間繫上腰帶之外,上身還會披上一件四邊飾有長繐帶的披肩;聰明的女孩都懂得兩手輕扯,將肩背上的披肩充分展開,讓大家知道她的手工有多巧、圖案設計有多美;小腿上綁著鹿皮綁腿,兩隻腳踝各繫上一串鈴鐺,走起路來響出少女的韻律;腳上那雙佈滿珠珠的平底鞋讓少女的步履更加輕盈。男生的服飾也是一樣繁複精緻。我看到一位男孩身上美麗的羽飾讓他像隻開屏的孔雀,看得出來,身上每一件服飾都經過精心縫製。遇到好奇的遊客他都很願意停下來供人拍照。


一對盛裝的兄妹舞者。


背後由鷹羽製成的裝飾更是誇張。

已近黃昏,在事先約好的地點「走在冰上」始終沒現身,那一團來自台灣的小朋友也不知在何處,急死人。最後,臨近開幕進場的數分鐘前才看到他們的遊覽車,我上前打招呼,從導遊李先生那兒知道並沒有任何大會工作人員出面與他們接洽,所幸蒙大拿旅遊局人員一路相隨。台灣小朋友的出現好像不速之客一般的突兀。透過交涉,桃山國小的表演被安排在大會的「進場式(Grand Entry)」之前。

入夜後天氣逐漸變壞,東邊大片的烏雲正急速往這邊擴散。7:00的開幕式到了7:30大會的擴音器還在試音,小朋友上場時已是八點整。然而此刻,風起雲湧,場內刮起陣陣旋風,勁風帶著細雨,有點淒迷,但天真的小朋友絲毫不受影響。在師長的引領指揮之下,透過同來自台灣清泉教會的丁松青神父(美藉)的解說,一曲、一曲的歌舞表演,贏得在場觀眾許多掌聲。


新竹縣清泉鄉桃山國小的原住民小朋友在慶典上正賣力的演出。

看著天色不妙,在小朋友退場後司儀緊接著宣佈舉行進場式(Grand Entry)。進場式是Powwow最盛大的項目,所有的舞者都已彙集在東口,等待鼓聲的號召。在西口,靠近司儀旁邊有長
老數人環坐,一邊用鼓槌敲著一面大皮鼓,一邊哎~~哎~~吟唱。同時間,所有舞者隨著鼓聲節奏一邊舞蹈一邊緩緩進場,只見隊伍浩浩蕩蕩,在數盞高大的水銀燈柱照射之下各式繁複的服飾既繽紛又幻麗。領頭的是兩位越戰退伍老兵,身穿整齊的軍服,護衛由老鷹羽毛裝飾的印地安旗幟進場,他倆既使穿著現代的軍服也是踏著傳統印地安舞步走進來。隨後的舞者隊伍分男女群組,男人在前女士在後,眾人依順時鐘方向繞場。咚咚的皮鼓聲像自山谷裡傳來的雷聲,不曾間斷,歌聲由一位長老引領,其餘歌者跟著重覆吟唱。透過擴音器他們哼哼~~哎哎~~的喉音,跟隨鼓聲的節奏,忽緊忽慢,揚抑起伏扣人心弦。在我聽來,鼓聲的節奏是整個Powwow的靈魂,歌者的聲調操縱著全場的情緒。


長老們的皮鼓節奏和哎~~哎~~的吟唱聲操控整個會場的情緒。


一位準備上場的小舞者,不知為何在笑臉上有兩行眼淚?

我在場子內四處遊走,尋找目標。我走到一組男士面前,只見體健的男人個個打扮得像是即將出征的戰士,花俏的頭飾鷹羽迎風招展,胸前披掛藤竹編織而成的甲胄,鹿皮褲,赤足,腿足間掛上誇張的大銅鈴,臉上,尤其眼睛四周的紅彩讓人看不清他們此刻的神情,然而隨著鼓聲那沈重跺地的步伐振動滿腳的鈴鐺所發出的響聲讓他們個個顯得神武異常。相對於男人豪放的肢體動作,女士們則顯然端莊嫻淑許多,她們挺直了頸項和背脊,左手挽著披肩,右手持著長羽扇。配合鼓聲的節拍優雅的踩著小碎步且刻意雙腳屈膝起伏使得長袍和披肩上的長穗穗隨身體的起伏而更為飄逸動人。人群中亦有不少青少年和小小孩,小小孩不分男童女童所有的服飾和大人一般華麗,有的歡喜跳得極為瘋野,有的卻害羞得不知所以,卻個個皆可愛有趣。


進場時,自東口進來,依順時鐘方向前進,女士在前,男士在後。


她們挺直了頸項和背脊,左手挽著披肩,右手持著長羽扇,顯然端莊嫻淑許多。


人群中有位美麗少女贏得今年 Miss Crow Nation的頭銜。

待所有舞者皆進場就定位後,依司儀口令,全體觀眾起立,由長老致辭,率眾人祈禱。年老的長老藉著這重大的日子對幼輩們用祖先的語言再三重述祖訓,或許,在哀戚的聲調中又再覆誦一遍那些早己遠逝的英雄事蹟。夜空下,他們個個神情肅穆地聆聽,而我卻乘機走近他們身旁仔細觀察他們。數百年前他們可能為一次豐收、或許是為一次勝利而歌、而舞,如今卻為彰顯自己身為烏鴉族印地安人的身份而歌舞慶祝。正想著,天上的烏雲翻騰,瞬間雷電交加,雨水傾盆而下,一陣驚呼,眾人匆匆奔走躲雨,顯然今夜的活動就到此為止。

我隨著四散的人潮奔回自己的車上,又得再度面對可怕的迷魂陣,幸好,只要隨便跟上任何一股車流遲早總會接上90號高速公路。雨刷來回的刷,前車車燈模糊朦朧,我的腦子裡仍塞滿哼哼哎哎的吟唱聲,還有那幢幢的舞影有如酋長約瑟夫、坐牛、瘋馬等一干幽靈在訴說不盡的歷史悲苦。在歷經百多年的摧殘Powwow似乎成了北美原住民文化得以存續的唯一方式,所能留下的好像就只剩這些了……。

烏鴉郡 (Crow Agency):位在畢林斯 (Billings) 東方54哩處,可循90號州際公路 (I-90E)到達,而小大角古戰場國家紀念碑 (Little Bighorn Battlefield National Monument) 即在烏鴉郡南方2哩附近。用“Crow Fair”到網路上google會得到許多相關的訊息。


舞動中的少年。


眾人站好聆聽長老的祖訓。


夜空下,他們個個神情肅穆地聆聽,而我卻乘機走近他們身旁仔細觀察他們。


夜幕低垂,印地安武士的背影也逐漸矇矓不清。


花俏的鷹羽頭飾迎風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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