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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的風雪,今早顯得異常寧靜。屋外的新雪乾燥鬆厚,踏上去如踩在乾粉堆上,一點都不沾鞋。從廁所走出來,遠遠地瞧見崗嘎獨自一人在湖邊仰著頭觀天,他必定正在判斷今天是否有登頂的機會。

天篷似乎才開了一道隙縫,露出一小片青天,晨曦為湖對岸山嶺上的雲霧妝點上淡淡的紅彩。雲霧不斷迅速的聚攏又消散,左右著天色的明暗、陰晴。崗嘎對著我搖搖頭,認為今天應該無望。沒讓他瞧出我心中的竊喜。趁早飯前我四處逛逛,或許,吃過早餐後真的就可以直接返回瑪奇歐摩了。


昨夜大雪,今晨天色微亮,山屋(Trekker’s Lodge)前已見厚厚的積雪。


晨曦為湖對岸山嶺上的雲霧妝點上淡淡的紅彩。


雲霧散去之時 Gokyo 湖也隨之清朗多了,此刻湖水又恢復原來的碧藍。


湖岸邊的瑪尼堆裡一塊半埋在雪裡的經文石,紅色的石紋像瑪瑙一般美麗。


村子邊上我看到了一組整齊劃一的營帳,一定是一隊登山團體。昨夜大雪,宿在營帳裡的人們真不知是怎麼熬過去的。


一小群早起的人正聚在一起晒太陽,我猜他們應該是帳篷裡那個登山團體的挑夫。


那群人背後的那座飄著雲旗的雪山引起了我的興趣。

7:25我在湖邊收拾好相機正準備回山屋吃早餐,突然!崗嘎匆匆趕到我身邊說方才他爬到高處,一直觀察雲的走向,經仔細推敲他認為還有機會,問我,要不要上去?若要,就是現在!

此刻北方大半邊的天空都開了,雲霧好像正往南方迅速退縮。自始至終,崗嘎認定登上廓奇歐峰是我這趟的終極目標,而他也認為設法讓我達成心願是他的職責所在。他一直沒放棄,現在就等我的決定。

一時之間,陷入狂亂的天人交戰。眼前只有兩條路,迎戰或是迴避?當再也找不出藉口時,為自己閃躲的態度感到可笑、可恥。看著逐漸打開來的青天,一掃心中的徬徨猶豫,我篤定地告訴崗嘎:「Let’s do it!」

迅速用餐、整裝,7:55出發登頂。走出山屋,發現只有我和崗嘎兩人。怎麼不見契特拉和畢克朗?我問,崗嘎回說:「幾天來他倆都沒帶太陽眼鏡,現在眼睛正痛得緊,無法前往。」此刻,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心情。由於篤定精神反而得以集中,也因昨天有充分的休息而腳步踏實穩健。我邁開腳步,跟隨崗嘎展開我的第二度登頂。

昨夜的大雪把廓奇歐峰從昨天的紅糖饅頭徹頭徹尾地改成了今天的白饅頭,它身後的幾座不知名的高山也全都披上了白色斗篷,緩緩地飄著旗雲。隔著湖水,依稀可以看得到三五成群的健行者在山腰上緩緩朝上移動著。我們這時候出發其實比別人都晚了些,大家都希望搶在聖母峰可能被雲霧遮掉之前到達峰頂。

面對陡直的長坡,我努力叫自己心無旁騖、全神貫注,只專心於呼吸、腳步的協調,把腦筋裡所有的教戰手則全都使出來。呼吸慢而長,隨著一寸一寸地往上,背後的廓奇歐湖逐漸小去,那原本高懸在村子背後,荒涼崎嶇、綿亙不盡的恩溝朱巴大冰河(Ngozumpa Glacier)也逐漸浮現在眼底。不久,在更遠的東邊(右手邊),聖母峰的尖頂也逐漸顯露出來。在8:30作了一次休息,10:25終於到了頂點,依舊是段艱苦的攀爬。

山頂上不冷,但雪很深;沒風,也沒吵雜的人聲,十分寧靜。站立在山頂上,放眼望去群山嵯峨,順著崗嘎的手指,在群峰中一一指認此地的四大天王:西邊的巨人是丘奧禹(Cho Oyu, 8153m,世界第六高峰),快被霧靄遮掩的是馬卡鹿(Makalu, 8463m,世界第五高峰),還有那被努朴玆(Nuptse, 7861m)橫在前頭的聖母峰(Everest, 8848m),偏南的那個則是羅玆(Lhotse, 8501m,世界第四高峰)。整個世界似乎盡在眼前,此時廓奇歐湖已被陽光這位大自然最神奇的魔法師,將一顆原本淺奶綠的土耳其玉轉換成一顆深藍近乎黑色的藍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安靜、祥和、舒暢,要不是陣陣襲來的厚雲,及崗嘎一再地提醒必須離開,我真想多坐一會。11:05下山,12:05到了湖邊。我慶幸沒有輕易放棄,崗嘎愚忠式的堅守崗位竟然挽救了我一度的信心危機。


快到山頂之前,崗嘎指著遠方的一座雪峰說是世界第六高的丘奧禹(Cho Oyu,8153m)。


我用長鏡頭將它拉近,原來丘奧禹(Cho Oyu)長的是這個樣子。


聖母峰也快被雲霧覆蓋了。


馬卡鹿(Makalu, 8463m,世界第五高峰)也汲汲可危。


站在山頂上向東看去,恩溝朱巴大冰河(Ngozumpa Glacier)就在眼前。


往西邊看去,丘奧禹(Cho Oyu, 8153m,世界第六高峰)露出頭角。


往南邊看去,不知名的山橫亙在前。


往南邊看去,幾座主峰在此刻都己消聲慝跡了。


回頭看廓奇歐湖,以及恩溝朱巴大冰河下的村子,煞是奇觀。


遠方的第二座(Taujung, 4720m)及第三座湖(Gokyo, 4750m),都成了近乎黑色的藍寶石。

下午1:45折返瑪奇歐摩。出發時天色已十分陰霾黯淡,偶而飄下一二片小雪花。一片細細的雪花打在臉上瞬間化去,不痛不癢,只留下一丁點涼意,也不覺得惱人,只是雪意漸濃,叫人不太放心。果然,就在第一座湖附近,約3:00左右,老天爺好像在天上朝這地方潑撒麵粉。雪開始下了,雖只有米粒般大小,但下得很急,下得很綿密。崗嘎要大家停下來,他把他背包裡的雨衣、防水質料的衣服全掏出來,分送給契特拉和畢克朗,並協助畢克朗將所有的包裹、帆布袋都披上塑膠布。親自檢查每一個人的行裝,確定都妥當了之後,才再上路。此刻的崗嘎充分展現出一位領隊的風範。

雪迎面而來,幸好風不算強勁。沒一會兒,在衣服上、帽沿上、背包上,到處,只要雪花可以駐停的地方,立刻積上厚厚的一層。要不時地拍打,才會打掉一身的雪塵。崗嘎一直在前面默默領路,突然間回過頭來想和我說話,但他還沒張口講話,我就先笑了。只見他,從頭頂到腳背,除了太陽眼鏡雪花沾不上之外,全身上下就像惡作劇似地被人傾倒了一袋麵粉。原來黧黑的臉皮也白得像個日本藝伎,更別說那會沾雪花的眉毛、鬍鬚、及縐紋多的地方。我說我眼前來了個會走動的雪人,他說我也差不多。

又來到介於第一座湖及潘卡(Phang)之間那一段數百階陡直的天梯。幸好,新雪乾燥,不濕,走下來不那麼令人害怕。反倒是才剛到潘卡村子口附近,突然聽到數響悶雷聲,我問崗嘎:「春雪也會伴隨著春雷?」才說完,又來兩聲,他說:「這可不是雷,是山谷中傳來的雪崩!」這兩天大雪,高山上的積雪積到了某個程度自然就會產生雪崩。我伸伸舌頭,加快腳步,要大家快點離開這氣氛有點詭異的潘卡。

4:15左右我們回到了瑪奇歐摩,站在高處低頭看著這個小村子,此刻,沈沈的天篷密雲四垂,所有的枯草、殘枝、屋簷與圍籬全埋在白雪裡。如此安靜寧謐,連一絲聲響雜音都聽不到。似乎,除了飄落的雪花之外,一切都靜止了。雪地上泛著茫茫的光暈,期待門窗後那溫暖的火盆。

健行資訊:Day10,04/02,自廓奇歐到瑪奇歐摩

健行起點:廓奇歐(Gokyo),4750m
午餐地點:瑪奇歐摩(Machermo),4410m
健行終點:瑪奇歐摩(Machermo),4410m
夜宿山屋:Trekker’s Lodge
健行時間:約5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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