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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天的怒江大峽谷遊記原本該在上一篇,也就是在遊畢丙中洛周遭景點之後就該畫上休止符宣告結束,因為往後即是一連兩整天的拉車趕路,循著來時路:從丙中洛到六庫,再由六庫經大理回到昆明再搭機回台。八佰多公里的路程分兩天趕完,舟車勞頓,乏善可陳。但事實上,在上一篇的遊記中我刻意扣下「重丁村教堂」這一個景點沒表述,而今打算單獨以新的一章來寫它。這是因為在這趟旅行之中最令人感動的不是熱鬧的傈僳族闊時節,也不是醉人的同心酒手抓飯,而是一群早年來到滇西傳教的天主教神父及基督教宣教士的故事。更有趣的是這份感動並不是發生在人在怒江的當時,而是在回台灣之後,回來許久、許久之後。

我有一位朋友伊妮(Eni)在她看過我部落格的「百花嶺也是一幅好風景」這篇遊記之後就發了封e-mail給我,在信中她介紹我去看一本書:《山雨---富能仁傳》。幾天之後,我和她在陽明山上踫面,她又告訴了我更多有關中國內地會(China Inland Mission,CIM)宣教士的故事。我這時才認識《山雨》這本書裡的主角,宣教士富能仁(James Outram Fraser,1886~1938),以及許多和他一樣的傳道人在中國一些可歌可泣的事蹟。

富能仁是誰?原來他就是傈僳文字的創造者。當初我在怒片馬參觀「片馬人民抗英勝利紀念碑」時就看到此碑文分別是以漢文、傈僳文和景頗文所刻寫。那時便知道傈僳文是以拉丁字母為主的一種拼音語言,在當時對教傳教、掃除文盲有相當大的貢獻。富能仁年青時就到中國的邊陲,他在怒江大峽谷一帶傳教。他不但發明了傈僳文,並用它翻譯了《馬可福音》和《約翰福音》,以及寫下傈僳族的歷史與語言手冊,並在1936年用傈僳文完成了整部新約的翻譯,最後還為傈僳族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這些貢獻,皆對今日傈僳族人的生活造成了深遠的影響。


多元信仰、和平共存

阿娜曾經多次告訴大家,當地的百姓有著多元的信仰,在那裡彼此都能和平共處。很多人家信仰天主教、基督教,其他的人仍信仰藏傳佛教,有些傈僳族人怒族人則信傳統的道教、佛教及苯教等等,有的教堂前就有飄揚著風馬旗的瑪尼堆,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一百多年以前卻不是這個樣子。早年那些外藉傳教士初到此地除了要克服語言、氣候、地形、衛生條件等自然環境的障礙之外,還要面對當地人對外國人的仇視,以及本地人對天主教、基督教的排斥。從資料上顯示,有許多神父和傳教士因遭受村民和喇嘛武僧的追殺而喪命,教堂被焚燒的事故時有可聞,多起這類因宣教而產生的糾紛、動亂和悲劇屢屢驚動了北京的清廷。

富能仁也有他自己的故事:在那時代的山中,宣教士所遇的艱難難以想像:野人山蠻巒中的瘴氣,連華人聽來都怕。進入山裡,遠離文明世界,跋涉勞累,休息睡眠不足,營養缺乏,受蛇蟲蚊蠅的攻擊;疾病是自然的結果。富能仁患過傷寒,瘧疾,胃腸病,來勢兇猛,幾乎致命,但他都恢復了,除了這最後一次,使他進入永遠安息。(他死於腦性瘧疾,死時52歲)

特別是在早期工作,遭受反對,迫害,是平常事。

有一次,他在一棵看來葉蔭美好的大樹下祈禱。土人卻來抓住他,捆綁在那樹上,預備宰殺獻祭;原來那是他們所崇拜的「神樹」!富能仁不了解他們的風俗,差點送了命。

又有一次,一個野蠻的克欽人,揮刀霍霍追殺他。能仁在前面跑,那人在後面緊追不捨;逼近到能聽到追殺者的急促呼吸。那人脫手飛出大刀,掠過富能仁的頭頂。富能仁的腿長步大;但他知道山中野人的耐力,可以跑一整天。他望著前面的青山,以為那就是他埋骨之地。他衝進了一片樹叢,力盡倒在地上。只聽見那人不住的咒罵,聲音漸遠、漸弱。他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仰看白雲在天上飄移,一切是那麼絕然的寧靜。(節錄自:傈僳使徒富能仁)

重丁村教堂

重丁村教堂的確是留在丙中洛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個景點。這座教堂和建造這教堂神父的墳在此默默的告訴你另一個故事。


藉茶馬古道的地圖告訴你重丁村的位置。


這教堂是一座白色的建築,有著歐式雙塔鐘樓的形式,卻有著中式的翹起的塔頂,別去管這是那種風格的建築。教堂的正面有幾面藍綠色的馬賽克述說著聖經故事,同時亦漂亮地裝點著這座建築。


塔身和牆面有著連續的拱窗,白色的石灰牆映著午後的樹影。


教堂內的兩側掛著的十多幅圖畫,是講述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事蹟。(劉姮旎提供)


教堂內拱頂上美麗的裝飾圖案。(劉姮旎提供)


在這麼的一個窮山僻壤裡,這座教堂是那麼的與眾不同。是什麼人建的?這是什麼年代建的?是什麼樣的人遠渡重洋來到這裡傳教呢?


是什麼力量支撐他克服語言、生活、交通等等難以想像的困難,將這裡作為他傳送福音的地方?


重丁村-08:教堂外的圍牆邊上,一座很不起眼的墳墓落入眼簾,也因此令我好奇的去追究「究竟,他是誰呢?」


墓碑上寫著「任安守神父之墓(1856~1937)」。


墓碑上簡要的介紹了他的生平:任安守神父,1856年4月16日生於法國多姆山省(Puy-de-Dome)克萊蒙市(Clermont)。1886年7月5日晉鋒,同年來華,西藏教區傳教。1896年在阿墩子茨茹等地。1898年到貢山丙中洛建堂傳教,直到去世。


在網路上我稍為搜尋了一下,了解一些真相。歷史上有個所謂的「白漢洛教案」的事故,而任安守神父即是這事故中的主角。十九世紀末,任安守從康定取道鹽井,抵西藏察隅縣的察瓦龍地區傳教,幾年後,天主教傳入貢山地區。天主教的傳入,侵犯了當地喇嘛教的利益,任安守還阻止教友向喇嘛寺納貢繳稅,引起了喇嘛寺的不滿。時至1905年,與丙中洛接壤的德欽、鹽井以及中甸、巴塘等地爆發了反洋教、驅逐洋教士的活動。同年七月二十日深夜,二百多名身背弩弓火槍、手持砍刀長矛的當地群眾攻打白漢洛教堂。獲知消息的任安守逃走了,當地人一把大火燒了洋教堂,這就是歷史上所謂的「白漢洛教案」。


之後任安守神父用了一部份清廷對「白漢洛教案」的賠款在重丁村建了這座教堂。


1937年,任安守在重丁去世,他在這裏生活了近40年。

想想在這一百多年以前,就有來自遙遠國度的傳教士們在這充滿瘴癘的大山大江之間披荊斬棘、辛苦奔波,而且苦心孤詣、百折不撓,不論他們是為了什麼,此等奮不顧身的精神就令人震撼。他們的所作所為,不僅跨越了族群、文化、語言的隔閡,更消融了人與人之間原本存在的差異性與溝通障礙。如今,怒江峽谷裡處處有教堂,每到禮拜天,遠近的教徒皆紛紛來到教堂,往奉獻箱裡投入一點小錢,然後全體跪下唱起詩經聖歌,這時候,以前來自法國、英國的神父、傳教士都早已躺在大樹下的墓園或葡萄園裡的墓地裡。他們的努力獲得了生活上的見證,這一切是前人的殉道所贏得來的。中國有些政府報告說:傈僳族因為信主,所以社會治安非常好,酗酒、犯罪率低,一提到傈僳族,就說他們的宗教是基督教。試想擁有這樣的名聲,不都是前人的殉道所贏得來的?

富能仁的事蹟讓我聯想到一生奉獻給台灣的馬偕博士。1872年3月9日他自淡水河口登陸,4月7日隨即在日記上立下如此的宏願:「我再一次與你立誓,就是痛苦至死,我一生也要在此地……被你差用,願上帝幫助我…。」 (Once again I promise you, though it means suffering unto death, I wish to spend my life here, in this place I have chosen,…to be used of you. May God help me...... George Leslie Mackay)。馬偕留給後人的貢獻至今台灣人人人有目共睹。另外,還有一群鮮為人知的西方傳教士,若非經由《海岸山脈的瑞士人》(積木出版,作者 范毅舜,2008年8月)這本書的揭露,我真不知原來台灣有著這麼一群長年默默耕耘,關照窮鄉僻壤弱勢族群的外籍傳教士,在二十世紀50年代,跨過半個地球,千里迢迢地從富裕的瑞士抵達貧瘠偏僻的臺灣東部海岸山脈,正值青壯的他們,為信仰獻身,在風光明媚的海岸線上建立美麗的教堂、醫院、學校、智障中心。經過近六十年,如今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位老人家仍在那兒繼續做他們該做、能做的事。他們並非不想念瑞士的家鄉,但若你有機會遇見他們,他們會異口同聲地告訴你:「臺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而台東縱谷更是臺灣最漂亮的所在。」

盡管兩地相異,但故事卻同樣感人。


延伸閱讀:

1. 《山雨》(Mountain Rain)是富能仁的女兒 Eileen Crossman所著。
2. 《山雨後,果子多》傈僳族宣教尋訪 作者胡蔭磐博士:
http://woobiola.net/books/pwlisu/pwlisu.htm
3.   富能仁簡介:
http://www.ccma.org.au/ftprint/33tak.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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