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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到宜蘭三星鄉,不為三星的蔥油餅、不是來吃卜肉、也不是來買多汁的上將梨,而是專程來學老農插秧的!


永豐餘生技三星農場的育苗室裡的蔬菜苗。

麗真所服務的「永豐餘生技」是個挺有趣的公司。規模不大,員工亦不多,卻個個青春洋溢、充滿活力。從公司的品牌名稱“Green & Safe(有機和安心)”,知道它是個非常注重消費者健康和力求善盡地球人義務的一家公司。正因如此,身為家屬的我很清楚這家公司對員工教育訓練的認真和周到。從麗真口中知道公司內大大小小的成員(通常是由總經理帶頭)都被要求參與眾多的實務訓練和農地體驗。例如,每週四下班後客服部門的廚藝訓練;定期邀請各行各業的達人來公司為員工講解與有機、環保、營養、衛生、保健等相關的議題;業務部門每年會派人到全省各地去搜尋、試吃、挑選最好、最新鮮的食材、食品供公司開發新的產品;不定時的還會被指派到自家農場實地去觀察、體驗農場施作的方法以及瞭解蔬果、食材生長的各個環結。這些活動雖然冠上教育訓練之名,但在我的眼裡卻都是十分的生動有趣的活動,就像一群大孩子在森林小學上課一般,無不令人躍躍欲試。


一天,麗真下班回家,問我,想不想隨她到宜蘭三星鄉去插秧?插秧!我的天哪!我從沒光著腳ㄚ子踩踏在灌了水的稻田當中,這會是多麼另類、多麼有趣的活動!我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


原來,接續去年七月稻米的收割體驗,今年永豐餘生技又舉辦插秧的體驗。南澳農場的場長一再提醒麗真說,今年驚蟄之後春雷已經響過了好幾回,再不來就會趕不上春耕最後的期限!


於是,三星,我來了!就要當一名半天的假日農夫。



農場菜園的一角

今天的要角---老農師傅朱聰榮


先在新店接載了麗真的同事,瑞真和子裕,就直接開往三星。抵達農場時,似乎其它參加活動的人員都己到齊,就等我們這一車。匆匆換上下田的“工作服”和眾人一同來到水田邊,只見維垣(農場場長)和今天的指導師傅正在田邊閒聊。



插秧之前,先要整地,將稻田的土壤翻過,使其鬆軟,再注入渠水,以利水稻根系的生長。以前,多半利用水牛來犁田整地,但隨著時代進步以及農村人力短缺,現在多半利用機器整地。這塊今天準備用來插秧的田地,看來萬事都已事先準備就緒,就等我們下田。



農夫在犁田整地之前還得先「選種」,用來播種的稻種需要選擇成熟飽滿的穀粒,若選得好,就自然可以增加產量。選定了稻種之後,接下來就得進行浸種工作,將曬乾的穀粒浸泡在水裡三到四天,讓種子內的水分含量達到百分之三十到四十,再將它們放在攝氏三十到三十五度的地方催芽。發了芽的稻種,會被均勻的撒在已經整理好的苗床上。當秧苗長到大約九公分高時,因為隨著稻秧的長大,鬚根也愈多,而且還會往兩邊生長,如果沒有足夠的成長空間則會影響日後結穗和收成的產量,因此必須移秧,這也就是所謂的「插秧」了。



剛從苗床裁移過來的秧苗。整捆捲好的苗床露出青翠的苗尖兒,好像一截令人垂涎的牛肉蔥卷,Yammy!



我不知道現代的機械化插秧是用什麼方法來維持筆直的稻秧線,但今天,這位老農師傅特地為大家帶來一具據他指稱是由日本人設計,且已經十分古老的手插秧拉線的輔助設備。他拽著這器具在水田中垃線,先為大家刻劃出插秧的經緯線。



先拉出橫線。



再拉縱線。




橫線、縱線交叉的地方就是下苗的地方,這樣一來我們就不會把秧插得歪七扭八的了。



接著,老農師傅為大家示範插秧的手法。



只見他左手握著一大把秧苗,右手很熟練地自左手戳出一束,拇指靠前一點,其他四指併攏,便將秧苗穩穩地插到水田裡。每一束都需要插在準確的位置、適當的高度。



輪到我們下場了。脫掉鞋襪,捲起褲管,第一次下田,第一次拿秧,難免興奮異常!



沒穿鞋子走進水田裡,踩踏在泥巴中有種新奇的感覺,尤其當泥漿自腳指縫迸擠出來的剎那,那種又黏又滑的感覺特別奇妙。



一般在人工插秧時,農夫們會採取齊頭並進的方式,每一次每個人負責約五叢秧的寬度(橫栽五叢),而每一叢則有三到五株的秧苗。插入土中的深度大約是三公分,太淺的容易倒,太深的則會長不好。



老農師傅不時的在一旁指導眾人插秧的動作。插好一橫排,後退一小步再插一橫排,一直到插滿為止。



嘿!嘿!小姐,你累了嗎?



這一伙下田玩票的農夫、農婦,看似一群烏合之眾,看到這畝東倒西歪的秧田,我心裡不免懷疑,會不會待大家離開之後,主人維垣又得重新插過不可!



但有時候,瞧他們,不論大人小孩卻又如此專注認真,按著老農師傅的指導插下一束、一束的秧苗。希望此刻殷勤的努力,來日稻穀長大之後能夠粒粒精實!



麗真下田,雙腳穿著一雙天成的雨靴。



雖然稻米生長的過程我一點都不陌生,卻從沒體驗過赤腳站在水田裡的感覺,不曾用手腳去感受水田裡經太陽照射過的水溫,亦不曾用指尖去觸摸秧苗它是如何在田裡扎根,甚至到現在我才知道雙腳在爛泥裡移動是多麼的不容易!(瑞真提供)


帶出了我的童年記憶


我一面彎腰插秧,童年往事卻不斷湧現……


從小生長在新竹郊區,居住的社區旁緊靠著一大片水田,而水田的正後方就是我的母校---新竹南門國小。每天上下學,走在田邊的馬路很有機會仔細觀看農夫在田裡四季的耕作。有時候早上出門遲了,怕趕不上學校的升旗典禮,便會偷偷的抄捷徑,走過窄窄的田埂、翻過學校的圍牆、潛入教室而免去一頓罰站。


那一大片被田埂分割成一方一方的水田,一年四季裡有著不同的風景。春天,翻過土、灌足了水,水田就成了一面大鏡子,天邊火紅的夕陽常常上下各有一個;插秧之後,沒多久就可看到農人頂著大太陽,三三兩兩的匍匐在水田裡除草、整地;隨著稻秧的成長,水田的四周經常可以見到白鷺鷥和烏秋的身影,不是從水田上空飛掠而過就是停歇在田埂旁的電線桿上;當稻秧長至腳踝的高度時,水田就成了我的遊樂場,沿著田埂我抓蝌蚪、釣青蛙,這時候大人們最愛嘮叨我,一再警告,可別被蛇給咬了;待稻子開花抽穗,穗子越來越重,重得叫稻子彎腰,稻田也從綠色慢慢的翻轉為金黃的海浪,這時候喧囂的麻雀不知從那裡聚集過來,不是一隻兩隻而是成群結隊3、40隻,從田的這一頭突然爆飛而起又呼嘯地飛到田的另一頭,農人收割打穀時更是囂張的相互爭食因割稻而被驚嚇四散的蝗蟲蚱蜢;待稻子收割完後,稻田裡只剩下紮束成堆的稻桿豎立在地面上,這時候,孩子們三五成群的在田地上放風箏,五顏六色的風箏在空中伴隨著一縷一縷的濃煙,原來,乾涸了的田地正好拿來焢窯烤蕃薯。



經過今天方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



終於,終於,完工了!回頭看一下自己勞作的成果,還算圓滿,足以安慰!



田邊有條溝渠,溝內水量充沛,工作完後大家不約而同的下到水溝沖洗手足。但沒想到的是田裡的泥竟是由非常細微的粉末所組成,溝水只能洗掉皮膚上的泥污,手腳指間的縫隙卻怎麼洗都洗不清。



插過秧,按習俗,接著要舉行祭拜土地公的儀式。



每個人手持清香一柱,由老農師傅帶領大家向上天、向土地公祈求風調雨順,收成好。



永豐餘生技農場的場長,維垣,今天來到他的地盤,受他照顧良多。趁著他在燒金紙時我向場長請教,今天我們種下去的稻種是什麼品種?他說和去年一樣是“秈十”種。



今天指導我們的阿伯可是一位道地的老農,麗真說這位老伯擁有15甲水田,全都拿來種稻,各式各樣品種的水稻蓬來、在來、糯米,他都種。近年來由於健康概念的盛行,為因應市場需求,老農阿伯挪出1.6甲的稻田轉作有機米,每年大約產銷12,000斤。



為確保稻米的好品質,無論犁田、整地、選穀、引水、播種、插秧、除草、收成、打穀、曬穀、碾米都不假他人之手,但他得一年到頭辛勤的工作才能勉強養活一家人,這兩年天災較少些才勉強有點盈餘。



2008年他還獲選為三星鄉水稻組的「上將之星」,那是三星鄉公所為獎勵鄉內在農特產經營上有傑出表現的農民所舉辦的選拔活動。看著他那佈滿風霜的臉孔相信「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這首詩句句不假。



上午的功課算是告一段落,目送老農阿伯離開之後才知道下午還要到他家上一堂家事課---磨米做粿,嘿~~~這又是個好玩的活動。


到大隱來做粿


對我而言,做粿,僅僅只有做年糕的記憶。小時候每年過年之前家裡總會應景隨俗地做塊年糕。媽媽會買幾斤米,淘洗後擱在鋁桶裡泡水,待第二天一早到隔壁阿婆家借用她的石磨來磨米漿。石磨粗重,是由上下相疊的兩塊扁圓的石塊所組成,下層的磨石刻有溝糟,磨好的米漿就會順著溝糟流進粗布袋裡。那時候我的個頭小,力氣也小但看大人推拉著木桿將磨石輾轉起來十分有趣,老吵著也要推磨但換來的總是幾聲斥責。


粗布袋集好了米漿之後,將布袋口用麻繩束緊,擱在長條板凳上夾上扁擔將袋內的漿水壓搾濾乾,如此壓著往往要經過一天一夜直到袋內的水分完全被擠乾。接下來才是硬活,媽媽要將乾凝成硬塊的米漿揉開成粉狀,摻入紅糖(或黑糖)再揉,一直揉到顆顆糖粒都均勻地融入米粉裡,最後,原來乾硬的粉塊又再變成黏人手指的漿狀。我還清晰記得媽媽在一搓一揉之中,她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等待年糕蒸出爐更是小孩的期待,爐上的大鍋冒著蒸氣,時間差不多了,媽媽會不時的掀起蒸籠蓋,用手指探探年糕的熟度。最後,起鍋,一籠一籠的年糕端上桌冷卻,但顧不得燙死人的熱度,圍觀的弟妹們總迫不及待的趁媽媽不注意的當下偷偷用手指摳一塊又疾疾地送進饞極了的嘴巴裡…。啊~~~,這些早己塵封的記憶。



中午先在冬山鄉的“一佳村田媽媽”餐廳吃午飯,吃過午飯再回三星,原來老農聰榮伯他採取多角化經營,你瞧,他家門口旗幟鮮明,同一幅“老農夫”臉孔的logo既是朱聰榮「老農米」的標誌也可做為他太太黃寶珠「大隱做粿」的商標。



這位就是黃寶珠女士,是今天下午我們家事課的指導師傅。



寶珠女士有著福態的身軀,人也笑呵呵的,說起她做粿的緣由推說是小時候因為愛玩,才跟著母親做粿,學到了傳統的好手藝。



從牆上琳瑯滿目的名人簽名、電視台旅遊頻道、美食節目可知,聰榮老伯這對夫妻小有名氣。



從客廳內的這一面「名人牆」,再加上門口的旗幟、夫妻倆逢人就發出的名片設計,可以知道聰榮老伯這一家人是懂得市場行銷的。



經簡單的說明後就開始動手,先做發糕。先把大小模具擺進蒸籠裡,再鋪上墊紙……



由寶珠女士示範,如何把已磨好的米漿倒入模具內……



再由麗真接手繼續完成「灌漿」的動作……



當發糕拿到後面廚房去蒸的同時大家來動手包粿。寶珠女士說:「我的粿全用傳統的做法。只是古早人做『紅龜粿』用的『紅朱膏』,我改用紅麴來代替。」她說她的紅麴會固定在一家中藥店採購,任何前來家門口推銷的她都不會動心。寶珠女士又說由他們自家生產出來的老農米所做出的粿最是Q口,她說:「我曾經試用其他的米來做,但都不滿意。」她還說,算好了要做多少粿才碾多少米,絕對新鮮。她指著桌上兩大坨的粿皮說:「紅色是紅麴、綠色是刺殼。所有的材料全部天然,不加色素不加任何人工添加物。」粿皮固然好吃,內餡也輕忽不得。為了掌握口味,內餡都得自己炒,不會去買現成的。今天擺在桌上二大盤的餡是:菜脯米及大紅豆泥。



擺在桌上的粿皮有兩款,紅色的是糯米漿摻進了紅麴,而深綠色的則是揉進了刺殼草。



麗真做「草仔粿」(又名「刺殼粿」)連續動作之一,抓粿皮。



麗真做「草仔粿」連續動作之二,捏成形。



麗真做「草仔粿」連續動作之三,加餡料。



麗真做「草仔粿」連續動作之四。好了,老娘親手做的,你說棒不棒呀?



哇哈!她迫不及待立刻吃咬一口自己的成品,直呼好吃!



當然,草仔粿皮要包菜脯米才是夠道地的「刺殼粿」!



接著,寶珠女士自廚房端出剛蒸好的紅麴發糕,剛剛才灌的漿,現在就有熱呼呼的糕可以吃,大家又是一陣歡呼!



看到這個被用來拓印龜紋的模子,使我想起那艷紅油光的紅龜粿,而紅龜粿又總是和神明的誕辰有關,和歡樂的節慶有關。



在這,伙伴們邊學邊做,做好後當場吃了起來,十分開心。



土牆上的蓑衣,可是正宗老農的標誌。


歸途上的沈思


旅程的最後盛情的維垣還帶我們到員山金車威士忌酒廠參觀,在離開酒廠開往回家的路上,車子雖然駛進羅東鎮狹窄繁忙的街道,但腦子裡仍留著鮮明的宜蘭印象:沿著筆直的公路,看到許多仍覆蓋著稻草等待發芽茁壯的(三星)蔥畦;道路兩旁一株接一株剛嫁接完還套著紙袋的(上將)梨樹;眼前,那一大片、一大片才插過秧綠油油的水田。放眼望去,綠野平疇,看了叫人舒服極了。宜蘭給人整體的感覺就是一個農業大縣,處處展示它富饒安適的農村景象。

但我也不只一次聽到世代居住在宜蘭且家裡亦從事農務的好友麗玲說:宜蘭其實存在諸多的問題,例如,農業人口的大量外移、過於浮濫的民宿、投機的「狗籠」農舍以及農地被哄抬炒作的問題,這些點點滴滴正不斷的浸蝕著宜蘭這塊寶地。不禁想問:「宜蘭農業的明天在何處?」在台灣,農業是一門辛苦的行業,看天吃飯、看菜蟲的臉色、還得要看身體還行不行!在台灣,農業好像是個就要衰亡的夕陽產業。以麗玲家為例,麗玲家中老父年紀大了,只有五個女兒沒有男丁,田地早就委託別人耕種,一年只靠微薄的收入養老。但經過今天這麼不凡的一天,見識到老農聰榮和寶珠這一家人的營生方式,似乎是個全新的局面。他倆除了種田之外還將農事加入了觀光休閒的元素,將原本單純的農家生活、生產、生態,透過解說及親身的體驗,讓遊客對於農業生產有了更進一步的體認,讓都市來的遊客有機會接觸農業,更可以透過這樣的接觸傳達出農民的智慧,藉此,珍貴的農村傳統或許得以傳承下去。我想,聰榮和寶珠這種經營形態似乎為務農者找到了一個新的出路。

老農米朱聰榮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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